初嘗苣荬菜的味道

陳恒禮

(資料圖片)

小時候見田野里有一種野菜，大人說這叫苣荬菜，人可以吃。苣荬菜長相不丑，綠瑩瑩的招人喜歡。幾乎隨處可見。折斷了葉芽，會有乳白色的汁水浸出來。但，我沒有見過人真的吃，我當然也不會去吃。這東西是什么味道，那白色的乳汁，會不會藥死人？一想到吃苣荬菜，內心總是發怯。

人窮到實在沒有食物果腹了，才會去吃苣荬菜。即便是如此，我在小時候也沒見過。我的老家在蘇北古黃河邊上，賤年的日子我經歷過。見過人吃榆樹葉子，萋萋芽，或者薺菜豆瓣菜等等野菜，就是沒見過人吃苣荬菜。我們割草割到它，也是拿來喂牛羊豬的。對于豬牛羊，這個是美食。

幼年時隨父母去東北當盲流。那個地方在遼河邊畔，遍地的大豆高粱。可是春夏之交，也是缺糧少菜。東北人愛吃自家制的大醬，與苣荬菜真是絕配。我驚訝這里的土地，盛產苣荬菜，一片片成群結隊從土地里鉆出來，歡勢又肥美。當地人就挖了苣荬菜，帶回家洗干凈了，堆在小炕桌上，一炕桌就被它占滿了。吃飯時，抓一把苣荬菜，蘸著大醬，就往嘴里塞。發出的咀嚼聲，生動的與牛羊無異。我初見時，驚悚的一愣一愣的。還哪里敢張口去吃？

人怕逼。當飯桌上只有大醬和苣荬菜時，沒有選擇余地。要么忍受煎熬，要么滿足胃欲。大人說，你吃一囗會死嗎？上升到生死高度了，那就是告訴我，不想死就得吃苣荬菜。我心驚膽戰的拿起一棵苣荬菜，在大醬碗里蘸了一下，就送到嘴里。大醬的味道是熟悉了的，苣荬菜的味道是初嘗，感覺有一股草的清香，夾著苦澀。卻并不排斥，吃了幾口，感覺到它的好處來了，除了草味的清香，苦澀沒有了。或者苦澀仍在，又變成了一種喜歡，大口大口的吞咽，脆而生津。我能體會到苣荬菜的奉獻溫情。

汪曾祺先生說，活著多好呀，南甜北咸東辣西酸，都去嘗嘗。汪先生沒寫過嘗嘗苣荬菜的文字。而我嘗試的結果，令人大喜過望。生活是值得歌頌的。原來苣荬菜竟然這么神奇。

生活溫飽之后，才知道苣荬菜為菊科植物的全草，性寒，味苦。具有清熱解毒、防治貧血、補充營養、通便的功效。苣荬菜中含有大量的蒲公英甾醇、膽堿等成分，對金黃色葡萄球菌耐藥菌株等都有較強的殺滅作用。同時，苣荬菜還能緩解咽喉炎、細菌性痢疾、感冒發熱及慢性氣管炎、扁桃體炎引發的不適癥狀。苣荬菜中含有豐富的胡蘿卜素，同時其中維生素C以及鉀鹽、鈣鹽等物質都非常豐富，可以預防和治療貧血。苣荬菜中富含多種氨基酸、維生素，其中的微量元素鋅、鈣、錳、硒含量豐富，這些營養物質可補充人體所需營養。苣荬菜富含膳食纖維素，能促進腸蠕動，有利于體內的廢物毒素的排泄，對便秘有很好的防治作用。

苣荬菜居然有這么多的神奇。苦難過后，一切皆為美好！

在我當盲流的日子里，是苣荬菜對人的體恤呢，還是人對苣荬菜的鐘情，共同度過了一段堅難的日子。恐怕我和苣荬菜都心領神會。草木之人，草木之心。汪先生如果為苣荬菜說幾句話，苣荬菜會感到一生為榮的。

在東北那個春夏之交的年代，每到飯時，我的小炕桌上，堆滿了翠瑩瑩的苣荬菜。一頓飯下來，嘴都被染成綠唇了。至于目光是否也被苣荬菜染綠了，我也不知道的。苣荬菜成了我割舍不下的喜歡。后來，我從東北回到了家鄉，分到了責任田，忽然發現，地里的苣荬菜不見了，好多年好多年見不到影子了，像消失了的老朋友，思念朋友的味道，卻又尋而不得，心中免不了生出許多悵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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